可现在看来,方才你踩着阶梯上来时神情模样,与你父亲当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二弟一向斯斯文文,可是骨子里却是打死不改的倔强。”
落旌微愣,她不明白为何李经方会突然提及自己早亡的父亲,于是转头有些犹豫地问道:“我跟爹爹……性格很像吗?”
李经方推了推茶盏,月色下樱花莹莹如雪,他叹了一口气:“你们姐弟二人的脾气真是跟你爹一样地倔。二弟他年少时便是如此,即便被打得脱了一层皮,也不肯朝爹服一句软。他是你祖父嫡出的大儿子,本应是捧在手里的嫡子,却因为他的性格,为此挨了不少的板子。”
李经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茶碗的边沿,那碗沿儿被他长年累月地摸着已是光亮可鉴:“就因为当年他不肯听劝,掺和到了革命党的事情,才落了个英年早逝的下场。我不想你和君闲走你爹的老路,可是当年君闲站在我面前说话时,他的眉眼神情都像极了二弟……呵,我当初没能阻止二弟,如今我连他的一双儿女也阻止不了。”
落旌手里捂着水壶,手心里是温热的弧度,她抿了抿嘴,转了千百个心思却又堪堪落下了去。
风沙沙地吹着矮竹子,驱散了夜晚的暑意。夜色深深,远处街道喧闹不休,只有门前的樱花树,在月光的冷白和唐宫灯的暗黄里寂静散着花香。
“其实,你说的很对。”
“身为外交官我是一个失败者。”
“而身为中国人,我也是一个背叛者。”
落旌震惊地抬起眼,手一抖壶里的水便撒在手背上,风一吹,水散了温度便冰凉一片。脸颊蓦地烧起来,落旌扣着水壶的边缘,有些羞愧。她没想到生平头一次背着别人说了不算好听的话,却还是被人听到了,而她说的那个人还是自己的长辈。
她喃喃着说道:“大伯,对不起,我没想到——”
李经方却望着远方,淡淡说道:“没想到什么?没想到我当时就在那里吗?”
他脸上是浑不在意的表情,可是眼角却湿润起来,“落旌,其实你没必要道歉,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早在很多年前,我就已经学会波澜不惊地接受别人的讥笑怒骂;为了躲避国人的谴责,我就像一个孤魂野鬼般躲避在日本,连自己的亲人也保护不了。”
樱花香气越发浓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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