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入地。再不必为了那点失败,痛定思痛。再不必为了那点宿愿,危在旦夕。再不必为了那点灾难,流离失所。再不必为了那点暴力,卑躬屈膝。”
我问,“还写什么?”
“我总是保存着第一次的感觉,第一根白发,第一道皱纹,第一道心灵的伤口。第一次悲喜交集,第一次酒逢知己,第一次孤注一掷,第一次肝脑涂地。第一次晴天霹雳,第一次死不足惜,第一次不堪回首,第一次千言万语。这些第一次,都沉浸在骨灰盒里。”
我问,“还写什么?”
他缓缓地说,“这是一个随时可以淹没你的漩涡,这是一个随时可以埋葬你的陷阱。你属于的那个岛屿,随时可以全军覆没。你属于的那个宫殿,随时可以末日临头。你身上的那种荣华,随时可以改朝换代。你手里的那种权势,随时可以红楼一梦。你头上的那顶王冠,随时可以碎尸万段。你脚下的那片豪宅,随时可以付之一炬。你身边的世界,不过是滚滚红尘。你身后的一切,不过是四大皆空。你眼中的江土,不过是法轮常转。你心中的声音,不过是涅磐寂静。”
看守敲窗,示意还有最后一分钟。父亲突然说,“你去看爱德华了吗?”
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电话被嘎然卡住。他放下电话后,眼里闪着泪光,挥着手铐向我告别。
第66节拖着脚镣
当爱德华带着手铐拖着脚镣走进玻璃窗时,我的喉管突然堵住。他像个童真的孩子,向我努力地笑笑,我们同时抓起了电话。
所有的沉默,所有的叹息,所有的耳语,所有致命的哭泣,都像旧电影在脑里一一过目,当我们终于在狱中相遇。所有的忍受,所有的誓言,所有的秘密,所有颤抖的瞬息,都像旧电影在脑里一一过目,当我们终于在狱中相遇。所有的秋天,所有的冬天,所有的春天,所有寒冷的夏季,都像旧电影在脑里一一过目,当我们终于在狱中相遇。
当我看见他用手铐捧着电话,我感觉自己负债累累。对着电话,我的嗓子哽咽。多少天来,我寝食俱废,对天泣诉。
我说,对不起,他抖着手铐,让我不要再说下去。
那时,我们在烟熏的镜子里,凝视着对方。我不得不向他坦白,我疯狂地爱上理查德。他让我活在生命的顶峰,我看不见一切,眼前惟一面对的只有上帝和死亡。爱德华也是这样抖着手腕,让我不要再说下去。他告诉我,失恋,是杀人不见血的刽子手。失恋的出路,只能是在丛林庙宇。失恋,会使一个人成为世上最危险的人。
他问,“你的父亲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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