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元大钞,被窗台上的晨风一吹,吧嗒一声甩在陆教授白净的脸上,只剩下一点儿香水的味道。
陆教授彼时还不是教授,人们那会儿还习惯称呼他为校草。
陆校草通过镜子看见自己身上几道暧昧划痕,还有嘴角莫名的红肿,第一次回想起好友李文瀚的胡诌来。
他说,你来到这世上,总会遇见那么几个女人,生你的,养你的,爱你的,恨你的,还有无关痛痒却让你惦记的,她们大多有些可爱,谁让她们是女人呢,但里面难免也有一两个坏的,你得小心提防着,女人难过了可以哭,男人难过了却只能喝酒,而你酒量太低,没有难过的权利。
后来,陆校草成了陆教授。
那一夜掐头去尾的荒唐,他没有刻意逃避过。
甚至在李文瀚问他有没有后悔时,他也会老老实实地回答一句:“后悔。”
李文瀚没觉得意外,拍着他的肩膀感叹:“我懂你,咱们男人呐,一辈子哪能没有一次管不住下半身的忧郁。”
没想陆行州沉默一瞬,却有不同的看法:“不,我后悔的是当时没有把那女人锁起来。”
李文瀚呆若木鸡,看着好友的侧脸,很是伤感地想:阿弥陀佛,学海无涯,看来曾经超凡脱俗的陆教授到底还是被知识残害了。
上个月,陆教授的继母刘女士带着他父亲肝癌的消息前来。
陆教授剥着不远万里从中国赶来的大红橘子,像是也突然意识到,自己已不再年少。
继母没生过孩子,她年轻时是唱歌的,说话自带三分娇嗔,如今年纪上来,难免显示出一点儿美人迟暮的伤感来。
但这伤感是妩媚矫情的,陆行州犯不着,他连女人的内衣都不会解,自然很难去解她们老去的忧虑。
所以他把目光投向旁边的李乾泽,好让自己看上去真情实意一些。
李校长今年八十有三,这次公派来美国学术交流,从人类的寿命而言,应该是最后一次。
他两鬓斑驳的白发牵扯着一张真诚的老脸,像许多年前,他抱着陆行州亲生母亲林潼大哭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