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被沿,小声说:“没有。”
兰舟撑着胳膊向下望,轻唤:“阿木?”
“我出去看看。”胡自强提了左脚鞋帮,拔了插销揎屋门没进夜色。冷风猛地倒灌,柳亚东吼了句“你大爷的给我带上门”。听了一阵啰唣,夹着几声低喊和嬉笑。胡自强没会儿回来了,擤着鼻子铛铛一敲铁床檐:“集合了集合,起来集合!”
柳亚东头皮发炸,一个打挺弹出被窝,又冷的往里一缩:“我cao集合?!”
“我集他爸的卵。”罗海咕哝,一头扎进枕头里溺着。
兰舟也毛,但就能立即掀了被子穿衣服。他一头黑发“蹴”地从起球的领口膨出,刺啦啦打着静电,他问:“才两点多,疯了都?”
“没疯。”胡自强套裤子,“朱文龙翻墙根跑了,舍监执勤没逮住,叫我们去抓!”
龙武里苦不堪言,一年少说得跑一串人,翻墙的走门的,机敏的傻逼的,通常都落个出师未捷身先死的下场。站岗执勤也不知打哪儿练出来的鹰眼。漏网之鱼少但有,今年秋分就跑了摔跤女队的刘慧芸。
女生一律绞小癞子似的短发,刘慧芸因发里挑染了一绺金色坚决不剪而小小扬名。这人齿缝阔绰,一块瓦青色的太田痣还印进了眼白里,简单说就是丑。她弹烟头能弹出去两米,宽肩极其厚硬,常背着女生玩闹,不怎么笑。她前脚被点说偷上铺姑娘奶罩藏枕头里闻香,后脚就攀墙遁了。铁网撕下她腿肚子一绺皮rou。冷白月色转青,刘慧芸是后半夜自己回来的,煞白张脸,瘸着腿。肯定碰着什么了,唬住了,但她说是自己想了半宿,觉得无处可去。
次晨定省大会上,十六记藤条,武教拿小手机摄她正脸,录她咆哮似的字字句句:“我发誓以后绝不再违反校纪!”座下掌声雷动,未必是鼓励她知错勇改。当中一撮人切切察察说:那事儿啊,古代叫磨豆腐,现在叫蕾丝边。柳亚东一寝偷着没鼓,但踮脚昂头生怕看不清,好像这人是行将枪毙。她两颊涨起的玫瑰色与瓦青合衬。“言说苏三把命断”,哪儿听的一句西皮二黄,柳亚东顺嘴就来了。
螺丝岗错错落落,夜色并非浸入,而是扑跌下来。别说一活人,跑丢一只霸王龙不定在黢黑里能找得见。人手不够拉学生充丁,约定俗成就那几个寝。柳亚东寝室四个装乖出了“名”,这活儿都人不情不愿,也够熟门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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