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寸,放在了老者的鼻子下方。
他没能感受到微风,也没能感受到热量。
玛鲁把药碗一点点放在地上,又去拿脚边的灯,想照一照查什切老师的脸。橘色映暖了死白的皮肤,如今这位教授他天地的老人就这么无声地平躺着,老人半年里瘦得惊人,从灰袍下能看到嶙峋的骨架来,皴皱的眼皮没能合拢,留出一道青白的缝隙,嘴也微微张着,仿佛还有什么未能告诉他弟子与部族的谶言。
玛鲁已经不怕死人了,他再不会像第一次学念悼词时躲在老师身后不敢看死者;也不会在冬节时恐惧地看向人群中间的巨大火焰腾起的黑雾,老师说那是魂灵的天路。
他看着灯下的老师,鼻子酸得像被人迎面揍了一拳,他该流泪的,可他今天在尸山血海中把眼泪流干了,肚子里也空了,现在哭无可哭,吐无可吐。
年少的祭司最后放下了灯台,伸手握住老师干枯僵硬的手指,嘶哑而无声的张大了嘴,把脸紧紧埋在了亡者的掌心。
大祭司去世是大事,玛鲁浑浑噩噩间还记得要去向汗王告知一声,他站起身来,脚下磕到了一样东西上,似乎是再没有用处的药碗,汁液打湿了鞋面。
少年回头,又向亡者行了个礼,这才走了出去。
巡夜的武士都认得他,也不拦着,有热情的还会问候一句“神使大人忙了一天怎么还不休息”,他也不答话,闷闷地往金帐方向走。还没等他到门口出声求见,从金帐里就传出了戈别的破锣大嗓门:“他要还不肯滚蛋,我现在就去夜袭撵他屁股!”
似乎是谁劝了他一句,老武士哼了一声,“放什么屁,他现今连手里最得意的白老鹰都被盾牌打了眼,非得把裤子输掉才肯撤军是吧?”
“……去他妈的,有什么好谈的,他可再没有一个meimei能送来嫁给您……这种时候不拿刀讲话,图戎部的窝囊事就会被那群小白脸们编成歌儿唱上两百年!”
“……哼,哲勒,你真是半点儿不随你父亲,疯狗说的不错,你能活到现在,是你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