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栩不觉已是踱进院来。仔细去看那人,身子笼在朦胧灯火与雾气中,一身簇白的衫子上泛出幽幽的光泽,更显得肩头垂落的长发漆黑如墨。
女子似乎未觉察有人前来,纤指轻拢慢捻,复又开口唱到:
“早被婵娟误,欲妆临镜慵。
第二节
承恩不在貌,教妾若为容。
风暖鸟声碎,日高花影重。
年年越溪女,相忆采芙蓉……
却是一曲《春宫怨》。唱到最后一句,杨栩隔那凉亭已不过七八步远。这下看得清楚,女子虽低垂着头,烛火下却见得双眉如画、唇绽芙蓉,长发也未梳髻,随意的散在白色绢衣上。
——许是居于这院中的富家小姐,深夜抚琴遣怀吧。杨栩待要说话,终是怕唐突佳人,只得垂手立在亭边。然而靠近了听她弹唱,凄楚哀怨之意更是直透胸臆,不由得又是一声长叹。
琴音顿时止住。
“公子为何叹息?”女子开口问道,语调自然婉转,似乎与他十分熟识。这声音温柔动听,并不逊于琴音。
杨栩楞了一楞,立刻接口:“‘承恩不在貌,教妾若为容’,这两句倒颇合了晚生当下的心境。”
女子伸指在琴弦上随意拨出几个音符,缓缓道:“莫非……公子也在愁着什么‘宝贝’不成?”
杨栩不由吃了一惊,楞在当地,“这,姑娘为何……?”
女子却头也不抬,顾自说道:“小女子胡乱一猜竟猜对了。听公子口音,不像京城人氏,近来城中多的是外地赴考的书生。公子以‘承恩不在貌’自比,想是满腹才华不得赏识,加上小女子近日听闻京中盛行去王府送宝贝,就猜想公子是为此事犯愁了。”
杨栩少不得点头称是,叹道:“晚生姓杨名栩,家在岭南,此番正是赴京赶考。姑娘这察言观色的本事,当真厉害……”
那女子将琴弦当心一划,幽幽道:“若非察言观色,在这一行岂能做得长久……”,杨栩正不解其意,女子已扶琴站了起来,笑道:“与公子萍水相逢,倒是未曾招呼。”言毕向杨栩福了一福,臻首微侧,长发滑落处露出了一段颀长雪白的脖颈。
杨栩急忙躬身还礼。礼毕抬头,正对上女子一直垂着的脸,刹那间通身麻木、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那张脸上嵌着双玻璃般剔透的眼睛,与常人相比颜色异常浅淡,眼珠转动时便如水在流动一般。这样的眼睛生在常人脸上必然怪异,然而她肤色极白,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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