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姚老爷是花了大价钱请先生来教她功课的,只在姚家教小枣一人,等于养着先生一家子。小枣顽劣执拗,自然不愿一天到晚被人拘着读书写字,她在先生的书本下面藏毛虫、椅子上面倒墨水诸如此类的事体不知做过几多。先生对她讲课也只如鸡同鸭讲一般,她明面上跟着读啊嗯啊,双手却在桌下扣扣索索不停,思绪早已离家出走到九霄云外。
她有时玩的是香烟盒里收集的卡片、有时是信封上撕下来的邮票,玻璃珠子、水晶弹球,稀奇古怪的东西也有不少。有次先生去搜她的玩具,她却磨磨蹭蹭掏出一只臭气熏天的袜子来。先生下课出门买菜,一路被人指指点点,回家才发现长衫后摆被墨汁染上了两团大黑屁股印子。先生顿时恼羞成怒、忍无可忍,干脆辞了工作。
久而久之,姚家小枣就在家庭教师界留下一个恶名,令人闻风丧胆,再无人敢来指点她念书。姚父姚母只好把她送去附近的一所女校,以为一来有学校管束,总不像在家一样散漫,二来她无兄弟姐妹,也可交些朋友,这才总算是让小枣不至于年幼失学。
学校人多,老师不可能只看着她一个,小枣乍一尝到自由的滋味,愈发觉得广阔天地大有可为。礼拜二下午是她最为厌恶的体育课,体育老师密斯特王是个高度近视的老教员,只知道教这些小囡八段锦。可八段锦在小枣看来是三脚猫的功夫也算不上,还不如体cao更有艺术性。她心中自有打算,只是临门一脚时发觉自己忘记了一桩要紧事体。
她穿着白色的棉质圆领小衫,蓝色的短裤只盖住半条大腿,是学校统一的体育制服。她轻而易举地攀到自家院墙外的一颗老柳树上,把脑袋挨近墙壁侧耳听了听,里面有一个声音平直地、磕磕绊绊地念着药谱:"辛温麻荆香——香紫枝,芫葱细姜防辛夷,辛凉薄桑菊淡豉,升柴、柴柴……"
贵子蹲在角落,对着墙壁喃喃自语,额角头急出许多细汗,乍一看倒像是有什么毛病。小枣终于听不下去,从墙头探出半个脑袋,哂笑道:"是升柴蝉葛柽蒡子,不是升柴柴柴蝉葛柽蒡子。"
贵子顶不愿意被人瞧见自己这副模样,瑟缩了一下,盯着地面不再言语。
"嗳",小枣叫他,从墙头撂下一个湖绿道帆布书包来,贵子接住了。
"你去到我屋内的小阁楼",她接着说,"老虎窗下面有个五斗柜,第三格抽屉里有个橘红的铁皮糖罐,你去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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