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却去天津卫,俞承秋这辈子就没踏出过四九城半步,出了城便是乡下,四野茫茫,连条大路也没有。他从腰袋中抽出一把湘妃竹折扇,往天上一抛,落地时扇柄指着南边,他挥鞭驱使拉车的驴子,毛驴儿温驯地抖抖耳朵,哒哒地撒蹄跑了起来。
"走了!老天爷叫咱们往南!"
在晚琴和俊丰刚坐科的时节,什么也不会,勉强做个司鼓、打个小锣,他们一行人走街串巷,从这村到那乡,只能唱小戏。师父带着他们在荒山上喊嗓、沙土地上戗脸、麦秆堆里翻跟头、结了冰的河面上跑圆场,一连四五年过去,这天俞承秋给他们二人吊嗓,各唱了一段西皮、一段二黄,俞承秋笑着说:"张开嘴了,以后有饭吃了。"这才正式许他俩唱。
后来他们从涿州辗转来到保定,境况渐渐好起来,可毕竟人少,龙套、跟包都没有,根本演不成连台大戏,遂找了个河北梆子的戏班,两班合唱京梆两下锅。
当地一个乡绅娶儿媳妇,摆了一个月的流水席,又请当地的几个大小戏班子连唱一个月堂会,俞老板几人恰在其中,可把这四个半大孩子给折腾坏了,唱了这场赶下场,上场给人配戏、下场给人跨刀,一天到晚的串小翻翻下来,累得呕吐。
这日,师父喊俊丰采些榆树皮做刨花水,俊丰在房前屋后转了几转,见梯子在院外摆着,地上落了一只银耳坠子,他向上一瞧,乐了,蹑手蹑脚地爬上去。晚琴正在临街的屋顶上坐着往下看,太阳把瓦片晒得有些温热,并不觉得寒冷。俊丰蹿过去,怪叫道:"嘿!"
"老四!"晚琴叫道,俊丰正倒仓,公鸡嗓子,一听就晓得是他。
晚琴抱怨说:"你个猴儿!"
俊丰笑嘻嘻地在她身侧一躺,道:"咱们今儿个有两头红,要从傍晚唱到清早,怎么还不去困?"
晚琴道:"你还待在这儿呢,倒还说我!"
俊丰回答:"叁姐你唱旦的不开铺,我怎好先困。"
晚琴哂他:"这会儿怪守规矩的,从前就没见你守过。"
他嘿嘿笑着不答,搔搔头皮,只道:"街上有什么好看的,风这么大。前两天王家下聘才叫好看,那个佃户的闺女实在是有福。"
王家是望族,聘礼中的喜饼金团、首饰绸缎、银票地契,随意拿出一样都是顶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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