拢嘴。
“你们都来得那么准时呀!〃哲夫客套说。
“可不是,我大妹一家天还末亮就从山里出发了呢!〃秀子说。
当时台湾人对服兵役还停留在日本人拉军夫去打仗的观念里,一旦接到兵单,无不生离死别地痛哭,大有壮土一去兮不复返的味道;及至退伍,那可是凯旋战士归来,自然要大肆庆祝一番。
敏贞并不反对他们的兴奋之情,只是绍远是冯家人,为什么要由他们黄家来张灯结彩、办桌庆贺呢?
她连笑脸都没有一个,便迳自到书房算她早上未完成的帐本。
坐在属于她的一张小桌前,望着圆润黑珠的大算盘,见数字一个个跳动着,反倒让她心神更不宁。
都是这可恶的冯绍远害的!
她乾脆站起来在房内绕着圈子。这里原本是母亲的绣房,经秀子的改装后,已经没有往日的影子。虽说人死精魂散,但很多渗入岁月和记忆的气息却久久不散,它在人的脑中,在四面的墙缝申,日日透化,不是眼不见就能净的。
像她自己,就彷佛常看到那些旧有的箱柜,堆满了各色的绸布和一络络的丝线;也看到美丽的帐幔和精致的花鸟浮在半空申,锦雉繁花、榴开百子、芙蓉鹭鸶、兰桂齐芳、海棠牡丹……然后母亲的形貌就会出现,飘飘然地荡着,彷如她临死之前的诸多叹息,教人无法捉摸。
她都能如此感应到,更何况是对母亲念念不忘的父亲昵?
她知道秀子这么做,是因为绣房离主卧室近,但若认为可以因此抓住父亲。不过秀子又能如何?她精明干练有余,却敏锐细腻不足,这是冯家人的特色,贫穷让他们把现实利害看得透彻,却对百折千转的感情事一无所知。秀子和绍远都一样,衣食再好、书念再多,都是粗浅得令人受不了。
她在母亲的相片前站住。那是一张全身的黑白照,母亲穿着剪裁雅致,长及脚髁的套装,手上抱着刚满一岁的中圣弟弟。
父亲特意将它放大,就挂在正对书桌前的墙上,每回抬头便可以看到。他经常坐在藤椅上,叨着烟斗,对着相片凝视沉思。
这种公然的思念,秀子似无所谓,反正时光不能倒流,死者也不能再复生,她这拥有现在的人才是胜利者。
可秀子真的钝到不明白,过去亦能杀死未来吗?
如果敏贞记得没错,母亲这身套装是购自东京的衣料,秋香色的天鹅绒,再由大稻堤的名裁缝师亲手缝制的;中圣的小和服则是京都来的礼物,白色的软绸面绣着色彩续纷的千羽鹤。
拍照那日阳光晴和,母亲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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