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到了。方生家里草无一把,粮无半升。上头本来每天发给二两粮食,本是可以熬一锅稀汤的,可是层层盘剥,方生家里没人在队里当干部,到他们娘儿自己手里,有时就一连几天也领不到二两了。
有一天,母亲把方生叫住说:“可怜的乖乖,来坐会儿。”
方生在母亲身边坐下,母亲伸出瘦弱的指头摸着他的头。
“以后,你不要再省下芋干带回家了。”母亲说,“我都看清了,我们辛家将来全巴望你了。你哥哥患了浮肿病,躺在公社救济营里不能动……巴望他是不行了。娘老了死了不可惜。如果你要有个三长两短,爹娘在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呀……”
“妈妈……”方生哎哎地啜泣着。
母亲接着又说:“你父亲这辈子没过上好日子。娘只希望你读书明理,往后为辛家争一口气。你过了大年就十三岁了,娘说话你要句句在心……娘这辈子,除了文化低了点,啥道理都明白。人要活到自己没福份再活下去的时候,活着也没意思了……世道五年一小变,十年一大变,二十年河东转河西,你今后的路还长着,只要活下去总会见到一切结果的……只是再光景的世道,你爹永远看不到了,你娘我也不会看到……娘只望你将来好了,逢年过节的时候,买刀把纸到你爹你娘的坟上烧烧,我们就闭眼暝目了……”
方生眼泪哗哗流了下来,他双腿跪在母亲的床头,泣不成声说:“不,妈呀,你不能死,你也不会死的,不会的……”他把嘴唇咬紧,抿成了“一”字型。他抽噎着说:“妈,你放心,儿子一定想办法让你活下去……”
母亲轻轻笑了:“傻孩子,你一把都捏不出两头的年纪,往哪去想办法呀……别痴了…”说着长长地叹了口气。
到了旧年腊月二十八日,离除夕还剩两天。傍晚,朔风阵阵紧吹,天冷得人发抖,方生套上一件破袄,象往常一样,拿着一把铲子,去折腾小草地上的那几根葱蒜了。他走出村子,却没有去菜地,径自走到那片埋葬父亲的榆树林前。他对着那片林子默默祷告了一番,又找到了那块埋父亲的土堆,弯下腰跪在泥地上。他在心里默念着向父亲保证:“我要让妈妈活下去!……”
他就这样一直跪在这里。这空旷的寂静的榆林和坟墓更增添他心头的孤独,附近菲河的水声盖住他心中的波澜,他平静地在心中重复默念一句话:“我要让妈妈活下去!”
直到黑夜的幕布慢慢地覆盖了菲河的四周,一切进入了模糊的影中,方生从地上爬起来,显得有些激动,他寻着一条蜿蜒小路,向茂密的林中匆匆穿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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