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兄弟们一个接一个开始读书习武、茁壮成才,他不是没有过羡艳、不是没有过失落。尤其十二岁那年、仅比他大了半岁的大哥都已在父皇的令下开始接触政事、入朝办差,他却依旧出不了门、见不了风,心底的不甘、无措跟茫然,更几乎要将他淹没。
萧宸不是不想努力,也确实试着努力过;可当多花了一个时辰读书、代价便是五天的昏睡与高热后,他的满腔抱负与志气,最终也被眼前的现实生生磨了尽、浇了熄。
──更别说是他从昏迷中醒转后最先望见的、父皇泛着血丝的双眼,和几乎称得上蓬头垢面的仪容了。
看着从小将他放在手掌心上呵护疼爱的父皇痛心难受、自责懊悔的样子,萧宸纵有满腔不甘,也终究没法再不管不顾地恣意妄为下去。
他只能学着认命、学着接受。
能够放宽心就放宽心;放不宽就自我说服。他告诉自己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纵然失却了父皇寄托在他的名字里的期望,却收获了帝王家难得的亲情。他用手足们的兄友弟恭、姨母的关怀备至,和父皇的万千宠爱来说服自己没什么好不甘的……直到连他自己,都将这些话当了真。
然而,这世上的事,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终究真不了。
在他因故摆脱了缠绵多年的病痛后,这一派和睦温情的假象,终究以最最残酷的方式在他眼前揭了破。
感受着从鼻腔、咽喉到胸腹的灼烫干渴,和自污血干涸的十指与筋骨寸断的四肢不断传来的阵阵钻心痛楚,萧宸曾经以为痛入骨髓不过是一种夸饰又或譬喻,却直至此刻,方知这世上真真是有这样深入骨髓、让人恨不得一死了之的疼。
但四肢俱废、下巴也被人卸了去的他,连咬舌自尽以求个痛快,都无法如愿。
现下的他唯一能做的,也仅是努力忍受着痛楚,在束缚、支撑他身躯的木桩上继续苟延残喘而已。
看着两里之外气势森然、行容严整的军阵、半空中飘扬的玄朱旗帜,和那个被拱卫在重重队列中央的、模糊却熟悉的身影,萧宸只觉一股酸楚委屈骤然涌上胸臆直冲鼻间,干裂发红的眼角,亦随之淌出了两道怵目惊心的血泪。
父皇……
因干渴而嘶哑微弱的嗓音,艰涩得连这样简单的两个字都难以辨明……宸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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