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症往上牵,可也不是天天有。绪东上了三个月的班,几乎拿不上什么工资。这不,今天又是守着一个小火炉空呆了一天。
绪东推着车子进了家门。他家正房是三间灰白纸盒似的平房,去年秋后才盖的,一些碎砖头、石子还堆在西窗下。两间红瓦顶的厢房,一个稻草门楼子。院里靠西有株梨树,树下压水井、石台子,摆着一些盆盆罐罐,他妈正在那儿埋头捣鼓半缸酸菜。绪东把车推进西屋,去他妈那儿舀水洗手。他妈是个高大壮实的妇人,酸菜缸上抬起头来问:“今天怎样?”绪东道:“不怎样。”他妈又说:“炉子上有热水,这水冰手!”绪东早已洗好了——手背都没湿!然后就去堂屋拿馒头,要到东屋的煤球炉上烤了吃。他妈又喊:“一会儿就弄饭了,你晌午没吃吗?”绪东顾自拿刀把馒头切成三片,答道:“晌午没饿。”——不然他也不会骑那么快,肚里在催呢。
他搬张凳子坐在炉子边,横担着火剪子,把馒头片放上去烘烤。炉门小小拨开一道缝,一面烘馒头一面烘手。屋里支着两眼灶,灶门堆着些柴草,西晒的阳光投在灶台上,黑瓷盐罐子闪着幽幽的光,像沉思着的智者的眼。
烤馒头是个细致活儿,性子急的人往往烤成“外焦里嫩”。绪东很有耐心,尽管肚子很饿,他还是尽着慢慢地烘,一会儿翻个身,一会儿再翻一个身,摆弄着三个乖娃娃似的,温柔又细心。雪白的三个娃娃,眼看着由白变黄,黄色渐渐加深,成为一种深蜜色,看起来更为脆致有型——烤好了。绪东拣一个一掰为二,雪白的瓤儿热蓬蓬冒烟,一口咬下去,焦脆喷香。绪东慢慢地吃,细细地品尝他的劳动成果,并不像一些饿慌了的男子一样,几口吞下肚去。他品馒头的耐性和他烤馒头的耐性一样好。他是个朴素而随和的人,可是也懂得一些朴素而随和的享受。享受,当然一定要慢慢地享受。不只烤馒头,他做别的一些事也喜欢慢慢地热起来,当然,冷下去也特别地慢,虽然他看起来手脚麻利,他骨子的最深处,却是个很“黏”的人。
三片馒头吃完了,绪东把水壶重又顿回炉子上,另拎保温瓶冲了一碗茶喝。一碗热茶喝下去,肚子里也差不多了,他站起来。太阳已经掉到院墙外面去了,邻家院子里那株张牙舞爪的的枣树的影子拉得更张牙舞爪了,正爬在他家东厢房的墙上。晚间的冷气开始漫上来,他妈在堂屋里光当光当地擀面条了。
4
他来到堂屋。他爸赵传贵慢腾腾地踏进门来,肩上披着件黄军大衣。绪东妈不满地瞪上他一眼,嘟哝:“又转了一天!”传贵好脾气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 / 共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