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秋逢闰,鹊桥重驾,两度人间乞巧。
七月初,八座城门重开,苏州府水陆纵横交错,一时间地上走的,桥上过的,河里浮的,熙熙攘攘喧闹冲天。适逢七曜重日,渡过疫劫的人们张灯结彩,硬是要把牛郎织女相会的柔情佳期提前过成小年。
团扇还未收起,谢溶溶便跟着谢夫人走了趟亲戚,左右推脱不过,毕竟家里两个姓谢的至少得去一个。老爷们的面子大过天,谢宝林半生得意,在泥塘边耍了二十年嘴皮子,未等出淤泥而不染成功上岸,被本请封的折子绊了个狗吃屎,别说去岳家现眼,他近日走过最远的路,就是赶早去巷子口买油条吃。
谢溶溶仿佛又回到了出嫁前,她娘说东不敢往西的日子,靠在门框上蔫蔫地看苁枝收拾包袱,时不时甩手指点一下江山——
“沙包带上。”
“还有糖盒,糖盒别忘了……”
谢夫人转进屋,站在她身后冷不丁开口,“你什么时候出门买的沙包?”
苁枝听见后头也不敢抬,手上忙活得翻出花来,把几粒手指圈大的碎布头沙包还有她点名要的泥人埋进最里面。
谢溶溶腰间挂着一个金丝掐的四方珍笼,只有拇指盖大小,里面塞了两颗镀铜的圆珠子,一走一动叮铃铃响。她捂在手心里不让它发出声,脸不红心不跳,
“早就有了,一直压箱底,前些日子翻出来的。”
谢夫人深深看了她一眼,临走前提点道,“哪有那么多收拾的?住两个晚上,来回路上就要半天。”
谢溶溶把她推出门,口中敷衍,“知道了,不就怕路上没事做。”
七月初叁一大早,谢溶溶陪着谢夫人去往吴县外祖家小住。永徽帝在位间,宁太爷时任正叁品太常寺卿,因着宫里隔叁差五就要举办法会礼祀,颇得圣心,宁家子女各个风光嫁娶,即便是老来致仕,举家搬回吴县祖宅也威名不减。
老人家一生与礼教打交道,私底下却是最温和宽厚之人。他冲谢溶溶招招手,嘴里的牙豁了一半,像个瘪嘴老太太,“溶姐儿,来让阿爷看看。”
谢溶溶眼眶湿热,每走一步都好像矮了几分,等她跪在太爷面前磕完头,趴到他膝上时,恍惚又变成了扎着垂髫小辫被外祖抱在怀里读书的小丫头,不曾长大,也未经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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