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双足踩过湖石,逐渐走向岸边。
待到周遭浣衣声归于平静,他才鬼鬼祟祟重新冒头,人群已经散去大半,各自入镇归家。独剩了白姑娘一人,照旧背起药篓,走进一蓬蓬的野花丛中,孤身行往镜山方向。
尽管近君情怯,苻黎到底不愿错失这个难得的相逢良机,见她步伐一动,下意识想要跟随而去。
前爪堪堪拨开身前芦苇,却听她轻声开口:“你这样贸然出来,会惊吓到他们的。”
所谓的他们,自然是指镇边往来的凡夫俗子,苻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还未化成人形,正要掐诀拟态,想了想,索性放弃这个念头,转而缩小身形,以本身的野兽姿态坦诚面对于她。
于是一头小小红狐灵巧跃进山道,浑身浸透湖水,失了光泽的蓬松毛发紧贴躯干,愈发透出瘦弱轮廓,大概模样实在潦草,远远抖掉水渍以后,他便羞得低下头颅,只拿湿哒哒的尾巴左右轻摇,小幅度彰显激动心情。
白姑娘朝他走近两步,苻黎愈发不敢动弹,干脆夹住尾巴规规矩矩伏在地面,前次剑气遗留的威慑犹在,他实在畏惧那股森然冷意,可是心底又隐隐期待她能如同先前那般,允许他跟随陪伴,即便彼此再不说话,也是好的。
然而落进耳畔的只有一声叹息。
苻黎的心沉了下去,耳朵随之耷拉,以为对方会说些诸如「大好辰光,不去修行,反而贪恋尘俗」之类的训诫话语,然而一阵背篓翻动的窸窣轻响结束以后,两条新钓的肥美鲜鱼竟被轻轻搁在了面前。
他不解其意,怔怔片刻,随后仰头望去,那道白影早已飘然远走,遁入清风山岗的尽头。
当晚回到洞府之后,苻黎一边啃着鱼,一边暗自思忖这个举动的深层含义。
莫非是把自己当落难的小妖怪投喂了?她在可怜自己?
苻黎眼珠子滴溜溜转得飞快,没有产生那种被人轻视的憋闷,反倒深感不赖,甚至莫名有些得意。
白姑娘人还怪好的咧,不仅没有生气,还愿意送鱼给他吃。
嗯,或许、可能、大概她心里有我——说不准还真能成为那个有缘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