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阵发冷。他好像打开了手电筒,可微弱的光线却照不清前面的道路,他忍不住想高声呼喊,嗓子却不能随心所欲地发出声音。黑暗令人感到压迫,他摇摇晃晃地往前走,昏蒙蒙的天地间,单调的雨声更让人感到孤独。他看见黑森森的原野上游动着重重幻影,他们的呻吟呼叫汇成悲怆的旋律,在茫茫黑夜的帷幕后面响起,杜翰明感到一种颤栗。快记下来,这是回想曲中那个巨大跌宕下面的沉重的呐喊。
他的目光穷追不舍地跟随着那些黑黑的影子,只听见他们发出沉沉的怒吼,大地被振动了,云层被振动了,天上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光焰从那越来越宽的缝隙里直射下来,太阳像一只火球接近了地面,强光耀得人睁不开眼睛,田野像炼狱般地迅速燃烧,那无数的幻影像燃着的秫秸,在熊熊的火光中蜷缩起来,挣扎着,扭动着,渐渐化成一片灰烬。太阳落下去,血红的霞光映照着被拱动的泥土,无数新的生命破土而出,迅速成长着,伸开双臂,向着夕阳,追着它发光的轨迹一直奔去……杜翰明很想飞快地把这个旋律记下来,可他的手却无力抓起笔,他使劲儿睁睁眼睛,朦朦胧胧,他觉得自己躺在医院里,医生正坐在床边,把一只温柔的手放在他的前额上。他想睁大眼睛看看,可他的眼皮却是那么沉重,头脑是那么混沌,在眼睛睁开的一刹那,他只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他觉得一个女医生欣慰地说,好了,总算退烧了……杜翰明又一次使劲儿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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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不见,杜翰明消瘦了许多,脸色也有些苍白。我不停地让他喝水,可他的嘴唇上还是起了泡。我看着他,从他微微蹙起的眉头和眨动的睫毛,能看出他睡得很不沉稳。一阵阵咳嗽使他的脸不断地涨红,额上也暴起了青筋,一番疲倦的喘息之后,他又沉睡了。那天晚上,去接医生回来,杜翰明就病了,一连几天发高烧,腿上摔伤的地方也感染了。
我每天都来看杜翰明。五星三梆子总是轻轻地把我推到杜翰明的床边。过去,我从没到他的小土屋里来过,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张床,一个破木桌,在一个土台子上放着一只很大的蓝色帆布箱。杜翰明的床头贴着一幅从杂志上剪下来的油画,是俄国画家列宾的《伏尔加纤夫》,一群衣衫褴褛、面容愁苦的人,正拼力地拉着纤绳,拖着一艘沉重的大木船,缓慢地向前挣扎。荒芜的沙滩上,破旧的篮筐歪倒着,半埋在砂土里,酷热的阳光把人们疲惫的身影投在地上,给这群穷汉罩上了一层悲怆的色彩。
第一天来到杜翰明的床边,我就注意到,在那只蓝色的帆布箱上,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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