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期间。他是肝癌晚期,喝劣质酒喝的。他没病的时候,几个孩子都不放他在眼里,当他还是那个固执的残疾老头子。他一病,孩子们忽然意识到,老头子是真的老得差不多了,他身上的零件都老化了,连神态都安详了。大家凑钱给他看病,没有表现出作为癌症病人家属的那种无奈,我妈也很坦然。
兄弟姐妹们坐下来了,围着张方桌,大哥拿着计算器按得直响,计算这个星期的医药费四人该怎么平摊。他是老大,他提出要多付一些。那当老二的也不肯落后,老三紧随其上,就只有当老小的我,我没有本事赶他们的趟,我不做声。
他们说:“让老头子多活几天吧。”
那家医院,你妈以前当院长那一家,没有什么变化。我在病房里守着我爸,他吵嚷着要喝酒,说不喝就没得喝了。他说治病要花那么多钱,钱大可用来买几瓶茅台给他过个瘾,他要回家去。护士小姐笑他风趣幽默,他也笑起来。
他生病之后反而开朗健谈了,还能和病友们说说自己的经历;“拖拉机”就常常被他挂在嘴边,他到了这个时候,最恨的还是拖拉机。甚至他把自己的被子掀开,露出那半截左腿给病友们看,换来声声怜惜,他自己倒是连说“习惯”了、“无所谓”之类的话,人家又赞他“身残志不残”,他又笑。
他死在清明节的前一天,出殡那天刚好就是这个“路上行人欲断魂”的日子。就在前几天,大哥和二哥还在争执,抢着要卖个肾给老头子治病。
我说:“要么三兄弟都卖好了,说不定还能‘感动中国’。”
还没找到买家呢,他就死了。
我们没有断魂的感觉,跪到断腿,还要睁着肿胀的泪眼给人家作答谢礼。一个花圈没有扎结实,散落了满地的菊花。菊花,这样的节日里,我是应该给你送一束的。
死得其所6
柳斋,柳斋,你喜欢菊花吗?你配得上它的高洁吗?
你今年22岁了。
十几岁的时候你常称那些20出头的女人为“老女人”。我说你也会老的,除非你死在20岁之前。
我不是咒你,你却那么争气被我咒到,真就活不过20岁。
你说有很多女人老了就是完结篇了,而你老了才刚写成个开篇,你的故事很长很精彩。
这个故事你没有把它写完,换我来给你续写。
我很想好好写你,把你美化成女神,圣母玛利亚那样的女神,她永远是处女,她不食人间烟火,不排泄屎尿。我要写你的眼神,写你仰头看我或者你低头沉思的样子,千娇百媚。写你的五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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