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天光映在一洼溪水里,可见细如红丝的吸血虫蠕动着。
有欷挲的脚步声传来,她想到追来的绍远,整个人遂放松下来。他那人八字硬、命重,一身阳刚气,众鬼看到他都要纷纷闪避,有他在就不用害怕了。
当时绍远才十七岁,手长腿长、脚丫特大,顶着一个大光头,因为一向老成持重,感觉比实际年龄大了许多。”你气够了吧?哪里不好跑,偏跑到这种鬼地方来!”他皱着眉说。
“怎么?你吓到了?怕被鬼抓?”敏贞迭声问,用以掩饰自己原先的俱意。
“鬼倒不怕,就怕久不闻人味的毒蛇、黑蜘蛛,被咬到可不是闹着玩的。”他慢条斯理地说。
她这才想到那些潜存的危险,经他一提,枯叶腐木下似乎有东西爬过,脚底也不禁麻痒起来。
她二话不说,转身就要下山,可他却楞楞地望着树王。
“这种贫瘩的土地竟可以把树养那么大,真是奇迹。”他说:“只可惜被藤萝寄生了。”
“它会死掉吗?”她担心地问。
“目前看起来是还好,藤蔓势力不大,以后就难说了,这样共生共死的情况是很复杂的。”他看她一眼说:“这使我想到一首山歌。”
“什么山歌?”她问。
“你想听吗?”见她不点头也不摇头,他便用吟念的方式迳自说:“入山看见藤缠树,出山看见树缠藤,藤生树死缠到死,树生藤死死也缠。”
她沉思半天,才能由叠乱的藤树死生中理出一点头绪。藤无论树的生死都要缠,树无论藤的生死都要被依附,听起来很惨烈,也没有道理。
“这不太合逻辑。”这个词句还是由绍远那儿学来的,她说:“树又高又大,小小的藤萝又能奈它何?最后藤萝一定会枯死落下。”
“那可不一定。有时看似细弱的东西;反而是生命力最强韧的。”他说。
“是吗?有时斗不过就是斗不过。像我想重考师范,如何说破嘴都没有用!”她又想起自己的问题。
“我可以再帮你去说说看。”他很诚恳地说。
“你?”她杏眼一瞪说:“我是黄家人都没有办法了,你一个外人又能起什么作用?少自抬身价了!”
她说完就把一脸难堪的绍远丢在后头,自己半跑半跳地下山。这种场面发生太多次了,她根本不在乎,也不会顾及他的自尊或心情。
哼!他以为他是谁?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眼!她早看透冯家人的假仁假义。绍远若想用假好心来感动她,下辈子都等不到,她可还预备了很多钉子让他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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