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美珍一边用洗手液洗手一边唠唠叨叨地说:「鱼虾的腥气味道水和肥皂洗不干净的,最好是用牙膏搓一遍手。」
徐秋华说:「我去给你拿。你等着。」他走进小洗手间,忍不住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眼神依旧散乱而茫然。他迅速收回目光,拿了牙膏,不敢看走廊门,匆匆走进厨房,把牙膏递给姐姐。
徐美珍一面洗手,一面接着唠叨说:「炒虾仁豌豆啊?河虾的虾仁不能拿蛋清勾芡,否则糊塌塌地不好吃。直接用热油炒一下就好。」她朝徐秋华身后看了几眼,斟酌了一会儿,小心地问:「他到啥地方去了(沪语,去哪里了)?」
自从那件事情以后,在徐秋华母亲在世的时候起,童悦达每年和徐秋华一起回徐家过年过节,给徐秋华的外甥女们塞压岁钱,帮着打扫张罗,甚至在冬至时排在徐秋华身后随他一起烧香磕头祭祖。在不知底细的外人眼里,他们似乎就是普通的暖融融的一家子。但是,徐美珍始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字眼来称呼童悦达。她当面有时叫他「小童」,有时站在他面前尴尬地笑笑然后直接开口说话。提起童悦达的时候,不是称之为「噜噜的那个朋友」,就是干脆用一个加重语气的「他」来代替。
「他去办点事情,不回来吃饭了。」徐秋华答道,「二阿姐你和我一起吃饭吧。」
「我烧了梅干菜烧肉带过来,你最喜欢吃的。」
「哦?是吗?」徐秋华孩子般笑了。
虾仁炒好,梅干莱烧肉热过,和菜汤一起热腾腾地上了桌。徐美珍有早锻炼的习惯,天不亮就起床,生活的节律比徐秋华早一拍,此时已经吃过午饭。她坐在徐秋华对面,用母亲般怜爱的眼神看他夹了一大筷梅干莱到自己碗里。她比徐秋华整整大十二岁。在她眼中,无论徐秋华长到多少岁,仍然是个时时刻刻需要疼爱的孩子。
徐长海和发妻虞氏陆陆续续生过八个子女。从孩子们出生的年份排列恰好能看出他和虞氏关系的起伏变化。徐长海像任何嵊县土生土长的男子一样,不到二十岁就成亲,然后连续不断地生下四个孩子。与其它同乡的年轻人不同的是,作为演大戏的台柱小生,他早早便带着一家几口跟着戏班在大城市里演出。他的长相其实也就是平平,自小生长在纤道纵横的水乡,整日与贩夫走卒为伍,不知怎么的,举手投足间却是京昆大家的儒雅,由此吸引了不少异性的目光。
在轮流交上几个相好之后,他冷落了发妻五、六年。孩子的出生年份中出现了第一个空档。在战乱动荡的年月里,除了长子徐祖亭以外,其它子女相继夭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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