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解放战争的进程和新中国的建立,徐长海的生活也一度走上了正轨,美珍、美英、美玲三个女儿相继伴着广播里的革命歌曲声呱呱坠地。然而进入剧团成为有干部编制的人民演员并不能改变他拈花惹草的习惯。孩子的出生年份中再次出现空档。虞氏带着一堆子女苦苦过活。三年自然灾害中,美珍和美玲相继得了肺结核。徐长海终于返家暂时尽了一阵子父亲的义务,同时不忘行使一下丈夫的权力。美玲无声无息地夭折了。徐长海最终还是回到相好的身边。然而就在这段短短的时间里,世界上有了徐秋华。
徐秋华小时候有两个特点,在亲朋邻里中人人皆知。其一是胆子小,容易掉眼泪,一碰就哭,有「蚌壳精」(沪俚语:碰哭精)的别名。其二是黏人,只要谁抱抱他,或者捏捏他的小脸,甚至只要亲热地叫他一声「噜噜」,不一定需要拿出具体有形的食物或玩具逗他,他就会小狗一样跟在那人屁股后面跑进跑出,至到人家厌烦了推他回家为止。邻居家有心计的老女人都说幸好噜噜是个男孩,否则长大了没准什么时候就会给男人拐跑,看都看不住。没人搭理的时候,他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玩一只残破的胡琴,闭着眼睛把耳朵贴紧琴腹,听手指摩擦断弦在积灰的蛇皮蒙面上如苍老男声的回响。
徐秋华出生的那一天正巧是美玲的忌日。笃信菩萨的虞氏深信徐秋华是徐美玲冤魂转世,兼又看到丈夫和别的女人过着悠闲的日子,忍无可忍,干脆地把襁褓中的徐秋华放在徐长海相好家的石库门房子门口,放出话来说让做爹的自己看着办。自此,直到在文革的批斗会上被红卫兵的铜头皮带抽中太阳穴而死,徐长海再也没有回过自己家。徐秋华则成了两个女人路线斗争的筹码,轮流地在两家住。徐长海的相好家里还有一点底子。因此徐秋华的衣食还算有保障,但是不时地要被推到另一家门口,在身边的女人声泪俱下的控诉或泼天扯地的吵骂声中,吮着手指头,眨巴着眼睛,眼泪汪汪地暴露在公众好奇的目光底下。
生长在这样特殊的家庭里,徐秋华对亲戚关系的概念一向相当混乱。他跟着邻家小孩的常规叫法,把石库门房子里年长的男人叫爷爷,年轻的女人叫阿姨;把公房里年长的女人叫外婆,年轻的男人叫爸爸。有一次美珍趁围观看热闹的邻居注意力集中在因为不能和平分享一个男人而吵架的女人身上时,偷偷抱起徐秋华,退到喧嚣暂静的角落,塞给他一块年糕片。徐秋华倚着她的肩头,脱口而出就是「妈妈」。美珍哭笑不得,咧着嘴哈气似地干笑几下,眼泪却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姐弟俩对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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