醋。父亲哗啦啦往她面前的碗里倒,神情像为她倒着珍汁瑶液。喝,喝吧,喝了你会更漂亮。小女孩天生爱美。她毫不犹豫地喝下一大碗。醋酸,但也甜。进入肚里暖暖的。血液通畅,脸色红润,令她亢奋。父亲说她像朵红玫瑰。玫瑰美丽。美丽的感觉从脚底升到头顶。然后吃菜、吃肉、喝小米粥、啃煎饼。长身子。胳臂如藕。浑圆。腻白。白里透红。古去生说,第一眼看到她,他就想到荷塘。荷叶、荷花。观音坐的莲座。出污泥而不染的藕。她跟他喝早茶。茶楼人头幢幢。人声鼎佛。服务员前来介绍:有普洱、乌龙、铁观音、单枞、菊花茶,想喝什么茶?
他目光递给她,由她选择。家乡都喝醋。不用说,不用选择,也是醋。一下面对这么多品种,她多少有点慌,拿不定主意。便目光递回给他。他说,铁观音吧。服务员端来铁观音。他只说,喝茶吧。再无二话。没说喝了铁观音能美能健康之类。随意。无主题。也就轻松,爱喝就喝,不喝也无所谓。服务员推来早点车,车里有各式小吃。蒸排骨、蒸牛百叶、蒸牛肉丸、蒸凤爪,牛腩、小笼包、饺子、荷叶粽。爱吃啥拿啥。也是由自己选择。他既喜欢荷塘,她便点了荷叶粽。
人声鼎佛。他的男中音,虽然降低了八度,仍充满磁性,从远空传入她的耳朵。他没说梦,没说想了一夜的话。临桌的人,开头都会说,昨晚我想了一夜,我认为如何如何,谈的都几乎与生意有关。也有论人论事的。大至美国打伊拉克,小至中山路的车祸。这里像新闻发布会。她说。他笑了笑,你是搞新闻的,只听到新闻而已。她道,总的来说是嘛。他笑,正因为总的来说是,就更要注意总的之下,还有别的东西。比如,他们的喜怒哀乐。看那个精瘦老伯,眼闪泪花,正为死了一只画眉伤心哩。
为一只鸟?
一只鸟还不够?非得像你们家乡的煤矿死人才算?
她一时语噎。但语噎之间,她仿佛看到他粗壮的胳膊,长出一枝含羞草。微风一吹,叶子即合。敏感得很。
显然,她小看了他的猪肉台。他说里面有粤曲,她不能不信。以他的敏感,他可能还会听出贝多芬的交响乐。
弹指算来,白雪跟他一起生活了三年多。三年多虽然像三千年那么漫长,充满狂风暴雨,雷鸣闪电,但她临出门的时候,仍然巴望他能像绅士那样,跟她握握手,然后吻别。每次她都想,夫妻不成,朋友应该还在。心便卟卟地跳着,居然像面对初恋恋人一样,心间泉水叮咚,脚底生出热切期望。而他高大的身躯那么站着、那么撑着台面,已然像一座山,像六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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