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朦胧的不仅是往日,也是此刻!
“表哥!”
终于有了熟悉的东西!叫“表哥”的声音是显得庄重了,但第一个字重,第二个字促,依然是当年把他呼来唤去的语气。
“一姐,”他仍旧不改称呼,“认不得你了,你完全改了样子。十六年不见——”
“十七年!”一姐纠正他说,“十七年不见,想不到从画上访着了你。请坐!秋儿,快泡茶,端果盘来!”
看得出她也不免有陌生之感,而且有意矜持。除却盈盈欲流、时时关注的眼波,郑板桥所看到的,只是一位日子过得很称心的能干主妇。她在指挥婢仆款客的同时,问讯郑家上下,正是那种至亲久别重逢所应该有的周旋。
于少棠插不进话去,一姐似乎也忘却了丈夫在座,但这样反倒是他求之不得的事。从他们表兄妹絮絮不断的叙旧中,他对他的妻子有了较多的了解——十几年夫妇相处,不如此一刻作为旁观者所得到的多!窗前枕上,问起她的过去,她总摇摇头,表示没有什么可谈的。这是为什么?为了表示对她父亲的抗议,以不谈过去作为对娘家恩断义绝的表示?
早几年,于少棠常常这样在想,而每一想到,总觉得对死去的岳父,怀着无可弥补的歉意。在一姐看,甚至在旁人看,做父亲的不是个好父亲;而唯独自己,不但要感激,也还该佩服,永远记着岳父是个信义君子,不肯赖赌账的硬汉——
“少棠!我欠你太多了,你虽不说,我心里抛不开。我的女儿你见过的,我把她许了给你,嫁妆、聘金,彼此两免。”
就这么片言之下,了掉了一姐的终身大事。虽然是明媒正娶,而且于少棠也从未有过花钱买了个老婆的想法,但他知道,一姐总觉得是她老子卖了女儿!娘家绝情,她也断义。事实上,从他岳父在运河船上,半夜里起身到船头上小解,失足落水而死以后,她似乎也没有什么娘家人了。
如今方知不然!她还有娘家的表兄,而且她似乎也不恨娘家了——也许,于少棠在想,是表兄的缘故。如果是她的同胞手足,反容易让她记起恨事。
“表哥!”一姐有些酒意了,偏着红馥馥的脸,大声说道,“你的人跟你的字一样,都变过了!”
“我的字变过了,我知道。我不知道我这个人怎么变了?二十年来,依然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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