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棚,清晨时分,便坐在棚下,膝上横着一张琴,铿铿铮铮地弹。隆冬时节,山中又有雾气,清晨更是寒冷砭骨,梅尧君冻得哆哆嗦嗦,手指僵若木雕,勉强拨动琴弦,也是曲不成曲、调不成调。久而久之,初九已练得熟视无睹、充耳不闻之能为,倒是跟随梅尧君一同搬进此处的陆竟忍无可忍,昧死向梅尧君进言:“公子,外面天寒,恐不宜出门。”
梅尧君道:“只是天冷,便不宜出门,我看你养伤养了这段时日,把人也养得越发懒散了。”
“咳咳,”陆竟干咳两声,道,“属下不敢。”
于是梅尧君照例每日拎着琴出去,打着哆嗦进来。常言道,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没过几日,梅尧君便不出所料地得了风寒。头昏脑涨、哀哀戚戚地蜷在被窝里,心道初九又添了一桩对不起他之事,既然初九如此负心薄幸、寡恩少义,他何必巴巴地赶去倒贴,不如等病好就收拾铺盖回家去。梅尧君委屈得不得了,脸埋在被子里偷偷抹眼泪。
这日初九起得早,盘腿坐在榻上,打着哈欠,等梅尧君弹那哑哑哳哳的曲子,作提神醒脑之用。却不想直坐到晌午时分,仍不闻有声。初九暗道:莫不是外面下雪了?
推窗看去,无雪无风,也不见有人,几颗灰败的枯树无精打采地杵在墙角,微薄的日光从南面斜斜飞扑上面颊,冬天便是这般的死寂。
饭后,初九向十八问起此事。十八但言不知,只是今日都不见梅尧君出现。十八又向陆竟打听,才知梅尧君是病了。
梅尧君行动力颇强,饭不肯吃药不肯喝,正指挥陆竟收拾冬日即日启程回去。
陆竟知道梅尧君脾气,嘴上唯唯诺诺,手上消极怠工,一两个时辰,看似是进进出出忙里忙外,实则只把那把琴装回去了,别的一概维持原样。
梅尧君又忍不住隔几刻光景就问陆竟道:“今日可有……哪位掌门来寻我?”
陆竟不知他心中所系,道:“不曾,公子你安心修养,先不要忧烦这些事务。”
梅尧君得知,又是失望又是愤恨,恶狠狠地想:他今日不出现,初九竟不想着来找他,他这辈子都不想见到初九,白费他一番纡尊降贵、曲意讨好。梅尧君自认酷到没朋友,他的耐心和低头,有一次没二次,总而言之,之后,初九再怎么后悔莫及、哀求哭告,也休想得到他的原谅。
梅尧君如是想着,气冲牛斗,却又无处排解,正是郁闷得一筹莫展。不巧,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人声,是有两人压低了声音说话,梅尧君听得并不分明,心却揪紧了,不住地往门口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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