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嗣同早为这一问在菜市口丢了脑袋,今日这瑞山书院小学班这课堂上,石不遇若再被这个娃娃生员这么一问,问得来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问得来一坛子萝卜抓不到姜(缰),日后还有何面目再登这讲台?其实早在开学头一天举人便着实领教过这娃娃的问,那节钟举人正悲从中来指着中国地图讲着,也是这娃娃问道:“举人先生,你说中国是中央之国,那,紧挨着这只大鸡公冠子、脚爪、胸口、尾巴羽毛的那些国,是哪些国?”举人当时脱口而出:“北狄南蛮东夷西戎!未开化之蛮族而已。”哪晓得这娃娃还有问:“那,你照着画的那本书咋个又叫《万国堪舆图》?”
此时,偏偏满堂的学生娃被卢魁先这一问,不再嗷叫哭泣,全都抬头看定了举人。面对一双双玻璃珠子一般又圆又亮的眼睛,举人一句话脱口而出。这话刚说出口让自己耳朵听见了,举人便自知这节钟当堂把颜面丢尽:“就你一个人问题多!”
末座的娃娃还不肯善罢甘休,再问:“先生教的,一物不知,学者之耻,学问学问,好学者就要多问,课堂上,就是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外国铁壳壳兵舰与商轮进入中国内河后,史书上记下了这样的字行:“据不完全统计,川江上被撞沉浪翻的木船达四百多只……”
不知这“不完全统计”中,光绪二十七年(公历1901年)八月二十九日这一天,正在江上行走的“渠帮王爷会”舵把子大爷宝老船的这条木船是否统计在内?
多年过去,宝锭还记得这一天,记得把自家这条木船浪翻的那条铁壳壳船。只是,只记得开头,后头的事,就像睡得不安稳的夜晚做的短梦,醒了只回想得起片片断断……
木船尾,宝老船把舵把抱在怀中,吼着川江号子。两边船舷,船工们跟着一声声吼,一桨桨划。船头,宝锭也跟着吼。宝锭还没学会说话,就学会了吼号子。今天他更是吼得来脆生生的——他一眼望见,船头眼看直指,岸边巨石上刻得有四个大字,宝锭虽然一个也认不得,却听卢魁先讲过,那是“瑞山书院”。宝锭是想叫卢魁先听出——宝锭来了。可是,此时书院临江的窗口望进去,看不见一个人影。宝锭听得书院崖脚江边,一群和他一般大的娃娃发出的吼叫:“大清打赢了!”只见卢魁先早已裹在那一堆学生娃娃当中来到江边,开水仗。娃娃们自行分成两方,将纸折的、木雕的小船放入静水湾中,用手泼了江水作为船的动力,向对方的船冲撞,船上用刚学会的字写下的全是“定远号”、“致远号”,嘴里喊的也全是“大清打赢了!”趁他们吼累了,歇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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