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濒死的神志不清,与他倒是无上的成全。
他身边有个女人,他认得她,可她是谁呢,他想得起来的,倒有三四个,循次数过去,却得了这个舍了那个,终究只是记得他们相识。她用手轻抚他的脸,他懒得动,只觉得很舒畅,如同小时候被嬷嬷哄着睡觉。他隔着窗能看到天上的弦月,一弯弓弓的浅淡,静静在水里含着,水如同透明的气,全都在
1、楔子 。。。
天上浮着,为了他能看到晶莹透亮的月。那些云彩也如同书上描出来似的,而且是细致隽永的工笔,用墨蓝色着染,层次分明,莲花一样大朵大朵飘在月亮周围,这世界竟是如此呢,他顿觉心神清朗,弃榻而去,四野茫茫,天地仿佛含在水晶球中,原是一体,他一脚踏下去,已是天倾地斜,再行几步,天地颠倒,便步入盈盈天水中了,正诧异,却察觉女子始终追随着他,在身后浅浅笑道,“盘古开天之前便是这般混沌的。”
他还是认得她,却记不得,只觉得眉目如同一人,口鼻又是另一人,模样是一番模样,神行又是另一种态度,想要招呼,却怕唐突,于是只得笑,他最擅长斯文谦和的笑,自恃清俊的眉目能笑出无双的风神,然而在这番清明天地间,却寒碜得难掩襟肘,不是他的面容,而是他的心机。可是她谅解了,两人便涉河而往,河水清浅,淌在靴上也不见丝毫粘连,那弯月此刻也在脚下,他停下看看,却不近前。经过后,那月儿竟暗暗在后面跟随着,渐渐河中开起红花,慢慢堆积,从远游处向他们聚拢过来,越来越稠密,他不忍踏,却见水中尽皆染色,他皱眉问,哪儿来的这么多红莲花?
女子说,来自彼岸。他忽然感悟,回头看,弦月之后已是怪石耸峙,惊涛呼啸,他叹一口气,说道,我如今既跟了你走,注定无法回头了,想来带累了我一生的,不过身后如此污浊不堪的世界,我却为之诚惶诚恐,患得患失;而今日走到这里,纵然顿悟,却不敢做超然菲薄身前之语,我嫌弃昨日的顽愚,就是鄙薄今日的得意,倒十分小人得志的样子,轮回业报,还不知来世做何算计呢。
她清朗地笑,“你这样的接引我倒从来没遇见过。”此刻两人登临上岸,岸上红花更盛,漫天遍地的暗红绒里,开而复谢,天地间如交睫般往来升落,女子说,“我就送止到这里,彼岸自有接引,阿哥爷好自珍重。”
他兀自看看满卷天地的红花,忽有一朵落入怀中,他拈起来,想起了她的名字。
长河如玉带一般悠悠前行,此刻他已置身事外。
他死在丙午年九月初八夜。千秋万世数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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