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起衣袍,就地一跪:“多谢……公。”
杨枝与老叟俱是一惊。
还是老叟先反应过来:“柳大人折煞糟老头子,老朽如何当得起你一个公字?”
“景和十三年十一月廿八,漓江下游马家村外,多谢公为亡兄收尸。”柳轶尘话落,脊背深深弯下去,磕了一个头。
“你是……你是……”老叟从台阶上霍然起立,无光的眼不期一亮,却只短短一瞬,又暗了下去:“莫提了莫提了,前程往事皆过眼烟,柳大人若怜惜老朽,就莫要再来了。”老叟话落,拄着竹仗,咄咄咄,咄咄咄,转身走了。
“是。”
柳轶尘却毕恭毕敬,又磕了一个头。
景和十三年十一月,是新旧交替的一个月。月初,年幼的太子逼死了先皇,逃逸之时被击杀在漓江上。十一月十五,太常寺占得吉日,先皇的胞弟英王在众臣拱卫下登基。
那一月,无数京城人家的命运被改变。柳轶尘是其一,杨枝是其一,薛穹、江令筹俱是其一。
大将军江范乃从龙之功第一人,从北军一个小小的校尉,一跃而成为大盛有北斗之尊的大将军。
那一月,人死了不晓多少,血流了不知凡几,京郊一块土都染红了,有被人一枪搠死的,有直接被一刀砍了头的,有自知祸至上了吊的,还有半夜出恭被巡夜的士兵一声吼吓掉进茅坑淹死的……可那一个月,死在漓江上的,只有两人,确切地说,只有一人,和一具早已死透的尸体。
那么收尸收的是谁的尸,自不用多言。
杨枝转眸望了望柳轶尘,胸口像凿穿了地脉的一口矿井,不知有什么东西顺着那矿道喷涌而出,就在那东西将至井口之时,一个蒲扇般的巴掌毫无预料地扇了过来:“看什么看,姑奶奶的美貌是你能看的?”
黄成果然并未自谦,梦中打起人来又准又狠,杨枝整个脑壳都嗡嗡作响。
天边最后一丝红光被山坳吞了下去,四野只能闻见慈济寺的晚钟与山下的犬吠。
杨柳二人细细查看了褚师傅的尸体,报镇上里正将尸首收了,寻了间客栈投宿。
期间杨枝被黄成一巴掌拍的眼冒金星,脚下晕头转向,故意哼哼唧唧了半晌,柳轶尘也仍未将那拖油桶接过去,还十分冠冕地掷下一句“男女授受不亲”。
月色将那厮身影拉的颀长而落寞,像八年前那个风萧雨肃的晚上,她从义庄的棺材里爬出来时,第一回 看到的少年身影。
只刹那,她便原谅了他。
十二岁的单薄少年跪在泥潭里,两手深深抠进土中,眼泪鼻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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