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兴致勃勃地回到宫中,传令乐坊歌舞侍奉。
然而,子之所失算的是,齐人的仁义并不等同于秦人的仁义,因为观赏仁义的对象不同了。秦人是做给天下人看的,齐人是单单做给燕国人看的。秦卒割耳领赏天下驰名,齐卒围魏救赵、围魏救韩,无不是行侠仗义,燕人心里自有一杆天秤。燕王哙禅让、子之继位,燕人初时没看明白,皆认为是践行尧舜之道,待公子平闹腾起来,子之狠心诛连,蓟都血流成河,燕人这才看明白了。尤其那日孟子出场,有礼有仪,说话客气,而他们的燕王却气盛心傲,辱人反而受辱,在场的所有将士无不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没过几日,整个蓟城百姓也就全晓得了。
没有百姓说出来,但他们心照不宣。厌恶子之、同情太子平等被诛公子的蓟人越来越多,渐渐扩及城上守卒。
最后的辰光这就到了。
就在子之、鹿毛寿悠然自得地在宫中欣赏歌舞的当儿,齐军阵中转出孟子,依旧是轻车一乘,直驱城门。
孟子的车上没摆弓矢,孟子的身上亦无一器,只有一袭白洁的儒衣,将老夫子衬托得如同圣徒。
让燕人震惊的是,轻车越过前番停车的位置,向前,向前,一直向前,直冲吊桥。
孟子的轻车走到吊桥前面的护城河边了。
再有几步,孟子的马蹄就要掉进护城河里。
在此距离,莫说是五石弓,即使是寻常的三石弓,也能穿透坚硬的甲胄,何况孟子身上没有片甲。
阵中齐人无不为孟老夫子捏出一把冷汗。
燕卒也是,所有目光齐刷刷地盯住孟夫子,继而投向守将。
守将是姬韦,子之的亲侄,也是他一手带出的心腹爱将,堪称嫡系中的嫡系。
姬韦两眼眯起,睁睁地盯住渐驰渐近的孟夫子的单马轻车,想弄明白他意欲何为。
轻车停住了。
待轻车停稳,孟子朝城门楼上深揖一礼,声音清朗:“燕军将士们,邹人孟轲有礼了!”
城门楼上,众将士面面相觑,纷纷看向姬韦。
姬韦走过来,在显要位置站定,拱手:“燕国蓟城守将姬韦拜见夫子!”
“姬将军,诸位燕军将士,”孟子再揖一礼,“邹人孟轲有心腹之语诉予诸位,望诸位赏脸一听!”
“夫子请讲!”姬韦亦回一礼。
“人生于世,此物只有一个,”孟子看向城楼,指向自己脑袋,“生命亦只有一次。无论何人,终究都是要死的。人有各种死法,或为财物而死,或为美色而死,或为饥饱而死,或为仁爱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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