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可以确确实实计算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日子了!最多不过半天,魂魄将随夕阳落入另一个不可知的世界中。但生命的尽头,却是生命的高峰。在此一刹那,他顿悟出生之哀乐:寂寞地死去是可悲的——哪怕是死于安乐,仍不免怏怏然不满足——大多数是如此,只有极少数幸运的人,像他这样,生命的存在与终结连为一体,而泯灭了生死有无的界限,生的意义要在死的顷刻得到最高的发挥,因此,死是永生,临死以前才能享受到生命中最高的乐趣!
那就是此刻!荆轲内心中有着一种异乎寻常的恬适——他知道,这便是生命中最高的乐趣。遗憾的是,生死关头,直要到此刻吞下毒药,确实自知死期时,才能真正地勘透;否则,可以好好地说与秦舞阳听,治好他那紧张与自卑的毛病。
这样想着,荆轲不由得侧着脸去看秦舞阳。他垂着眼、闭着嘴唇,神态是克制着的平静。荆轲特别注意到他按着地图匣的手指,在刚刚晒进屋的淡金色阳光映照之下,微微抖颤。极微、极微的,不是仔细观察,看不出来。
“舞阳!”他喊一声。
“嗯!”秦舞阳迅即转过脸来。
“你我竭诚修好而来。燕国君臣上下,一片诚心,已为秦王所鉴纳。今天设大朝仪接见,可以想见他内心的嘉许,所以你我的任务,一定可以顺利达成。你不必紧张,害怕万一失仪,秦王见罪。不会的!秦王正当愉悦之际,一定宽大为怀,不肯轻施雷霆之威,你放心好了!”
秦舞阳感激地点一点头。他懂得荆轲的隐语,也接受了他的抚慰,回报了一句:“请放心。我知道何以自处!”
这不是故意宽慰荆轲的假话,然而这话的背后,是连秦舞阳自己都不知道的虚幻的自信。一时所受到的鼓舞,不敌他那潜在着多少日子而此刻正在逐渐浮现的自卑之感。
悠扬的钟鼓声停止了。广阔的殿庭中,静得声音不闻,恍如无人,然后,隐隐听得传呼:“传大王诏令,召请燕国使臣!”
传呼的声音,一波一波,递相应和。声音越来越响,秦舞阳的心弦也越扯越紧。等传呼的声音终了,刚可以喘口气,看到典客沿着长廊,匆匆而来,他的一颗心马上又悬了起来。
“请!”典客在门口做了个揖让的手势,“两位请随我来!”
“是!”荆轲响亮地答应一声,徐徐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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