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别人提到某老师我总非常留意,因为我对他又怕又恨。忽然有一天某老师不嚣张了,听说他那一派倒了,他也跟着失势了,后面再没有工宣队和红卫兵跟着了。但是他与我之间仍然有着某种敌对的情绪,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只要看见我就对我瞪眼。几年以后他再见到我脸部渐渐柔和了,不再凶神恶煞。又过了几年他遇见我竟然会笑嘻嘻地跟我打招呼,还站下来和蔼地和我说话,甚至还会说些诙谐的话和我开开玩笑。他似乎忘掉了我们之间的冲突和不快,也忘掉了他与我父母之间曾经有过的不融洽。
等我自己年岁日增,我终于知道了人到了某个岁数的确是非常健忘的,记忆会像被消掉的磁带一样整段整段都是空白,或者可能是错乱的,就像被一只神秘的手剪辑和篡改过,出现的是与当初事情发生时完全不同的另外的版本。比如几个人在一起回忆某件共同经历的事情,极少可能从头至尾每个人说出来的经过和细节完全吻合,毫厘不差。
经历的时间越久远越是这样。所以记忆中的过去往往是靠不住的,它就像我飞速逃离现场时耳边呼呼刮过的风那样既真实又虚幻。到头来那块被我撞下楼去摔得粉碎的玻璃也只是坠落在我的记忆深处,无人知晓,也无人记得。不会有人知道在我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曾为一块打碎的玻璃好一段惊恐不安,我就像惧怕噩梦一样惧怕要我赔偿玻璃的那个人,他在我心中面目可憎,犹如魔鬼一般,而我偏偏就像撞鬼一样在学校里随处都会与他不期而遇,常常一抬头就会看见他带着狞笑的凶恶的嘴脸。
在疯闹玩乐的另一面,那些孤独寂寞的时光也令我记忆犹新。有些时候当我走出家门时外面常常空无一人,平日的玩伴就像躲进树林里的小鸟一样一个也找不到。也有些时候他们就在我面前快乐地戏耍,而我却不知因为什么被他们冷落在圈外。有些时候我和他们兴兴头头地开始,可不一会儿就兴味索然。所以有不少时候我都是自己一个人玩儿,有时是出于无奈,有时是一种主动的选择。
我一个人最喜欢做的事情是种树,不是植树造林,仅仅是把某处的一株树苗移栽到另一个地方。我自己都不清楚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古怪的爱好。想起电影《红玫瑰与白玫瑰》中振保和妻子孟烟鹂谈恋爱的时候在湖里荡舟,振保问烟鹂:你有什么爱好?烟鹂抬起一张无辜的脸看着他,一脸实诚地回答说:查生字。看到这里我不禁笑出了声。张爱玲描写这朵白玫瑰的原文是这样的:“因为程度差,不能不拣一个比较马虎的学校去读书,可是烟鹂是坏学校里的好学生,兢兢业业,和同学不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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