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废君靡衣媮食,百姓苟且偷生,焉能不亡?”张颀眼神幽深,“你也是沙人,心中却不恨吗?”蒹葭粉颈低垂,“战败之国,势所必然,沙国灭了多年,奴婢一介百姓,又久居南国,但求一席之地苟延喘息,谈什么家国之恨?”语音幽幽,恰似落花流水溶溶。
蒹葭话儿说的坦然,张颀倒不好再嘲弄他,静默片时,轻身吩咐,“服侍我更衣。”今日盛典,父亲的眼神不经意便扫向席间空位,张颀知道张思新牵挂二郎,心中只是泛酸——想自己旰衣宵食何等劳苦,阿爷为何就是偏宠那个游手好闲的二郎?筵席结束,张颀兀自忿忿不平,所以招来沙奴调笑。
张颀吩咐更衣,蒹葭应声,随他进了房中。袍服早已预备,蒹葭小心解开红缨,除去兜鍪,又褪去明光甲,心中暗自思量,他参加国典着冕袍,为何回来还大张旗鼓换这戎装,也不知今晚发生了什么事儿?张颀穿着的明光铠甲,前后配护心镜,数重护肩护膝更是沉甸甸的。蒹葭双手捧不住,递给身边侍人后,两支胳膊仍不停发颤。他浑身乏力,无奈下打叠精神,跪地为张颀除靴。皮革靴里衬着金属,沉重异常,也不知是铜是铁。蒹葭额头冒汗,双颊又逼出两片红晕。
张颀由着蒹葭摆弄,瞥见他娇羞解语花的脸红模样,心下荡漾,伸足钩住他下颌,迫他抬起头来。蒹葭不料德王如此轻薄自己,羞窘难堪,面孔越发火烧云般灿烂妖娆。玉人檀口若点樱桃,粉鼻似倚琼瑶,双眼宛若秋水,两颊泛起红玉,张颀不由地呆住,“其色潋滟于颜间,正是如此。”他低下头凑近蒹葭,“今晚你就留在这里侍寝。”他声音很轻,蒹葭却仿佛被雷电劈中,双目升腾起一片惊恐,“大王——放过我吧!”张颀收足,伸手摸了他脸,似笑非笑,“不肯?”蒹葭越发慌神,忙后退一步,避开张颀右手,“奴婢还没沐浴,身上脏得很……”
张颀正在兴头上,未料沙人推三阻四,这般不识抬举,他收回手来,面上一沉,“一个宫人,很金贵么?你倒说说,你看中了谁?”他眼中怒意渐生,“你莫非想献媚我阿爷,或者二郎?又或者听了谁嚼舌头,他们父子才称得上宫里的正经主人,是不是?”张颀终日脑中盘旋,皆是自己在宫中的地位,只当别人与他一般心思,今晚酒意上涌,头脑昏沉,便猜疑到了蒹葭头上。
这莫须有的罪名太大,蒹葭慌忙辩解,“大王,奴婢绝没这个念头——”张颀冷笑,“那你为何不肯?”蒹葭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么回答,只不停摇头,“大王,你放过我吧……”张颀脸色越发难看,吩咐左右,“打他三十大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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