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她身体的移动颤动着。
她不时扭过头跟我说话,她问我什么时候手术,同样的问题已经问了三遍了,我也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三次,告诉她明天早上八点整。我说最后一次的时候,八床直起腰将身体完全转向我对我说:呀,明天我就不能陪你了,实在抱歉。那时差不多是下午三四点,阳光虽没有早晨那么强烈,却有一种橘黄色的温暖和宽厚的美,八床的整个右侧身体被那种温暖浸泡着,让人感觉到她是被一种无形的爱紧紧地包裹着。
“你会来看我的吧。”我像个孩子似的眯着眼问八床。
第一部分21克爱情 6(3)
八床侧过身子,歪着头看我,这让她显得很调皮,“你知道的,过二十天我还要来化疗,”她想了想又道,“不过那时你已经出院了。咳,反正我们是会见面的,大不了在太平间里。”说完,八床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她再转过身去的时候,动作变得缓慢多了。七床的呻吟声大起来,我听出七床的呻吟声里有一种不满,是针对刚才八床的话。
我问八床没人来接你吗。
“你不知道我在北京举目无亲?我是一个人闯到这儿来的,没想到北京到底不接受我。”八床将收拾好的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背到背上,“而且我的两个情人都已经烟消云散了。”
我建议八床应该回家去。八床坚决地摇头,她说她不能回去,“就这么光着脑袋回家?”八床有些激动地指着她的头问我。
“我怎么跟我妈交代呢?我哭着喊着要到北京来闯世界,结果没两天就成这德行了。我考!”
八床走出病房门的时候转过身给了我一个飞吻,这个动作充满活力和情感,是一个渴望生命的人才能做出来的,这也是我看到八床活着时做的最后一个动作,再见她的时候她已经躺在医院的太平间里了,那是后话。
没过二十分钟病房里来了新的八床,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刚进门没两分钟就从墙角儿拿把笤帚扫地,又从一个绿色提包里掏出一块抹布擦床头柜、窗台、椅子,然后就站在水池前用一块淡黄色的透明肥皂使劲洗抹布,洗干净以后,又将抹布抻平了小心翼翼地搭在椅背儿上。
八床做完这一切,便弯着腰坐在自己的床沿儿上,两只眼睛灵活地四处看,最后,目光落在我的脸上。
“还没做手术?”八床的语速很快,不象老人的。
我点头,问她是不是第一次住院,是不是也要做手术。
八床伸出右手,张开五指,脸上的表情近乎一种炫耀。
“化疗都五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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