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但英子面不改色,继续平静地往前走,直到拎着湿淋淋的干净尿盆又重新上楼来。
楼下的老头老太太看她每天端尿盆,都在我面前夸奖她:“看看你,多么好的丫头家,做你老婆真是你福气!”
有时又对英子说:“姑娘,你跑慢点,当心弄在身上——”
楼上楼下天寒地冻,不知为什么,我对那一年的冬天格外记忆深刻。我也记得春天,街坊之间一到上午八九点,妇女老太婆都把家里的马桶拎出来,在楼下井台上洗衣服,洗马桶、洗菜。这样一幕情景我们现在已经看不大见了。主要是马桶一项,现在基本绝迹,被认定为是一种陋习。事实上,相对于江南的市井弄堂,曲里拐弯的小巷石拱桥,马桶这一日常用具占据了很重要的一项内容,可以说有着不可替代的位置,如同非洲人的鼓相对于他们的生存,和那里广漠的旷野。捎马桶的声音,“空通空通”往运粪的船舱倒马桶的沿河码头,简直就像江南这样一只乐器身上的音孔、音箱。马桶常年所有的湿木头气道,淡雅的粪便味和清早波光粼粼的内陆河水相映成趣。也和当年的江南市井那种深沉内在的恬淡气质非常般匹。现在是,老城区少了,河道没了,马桶也差不多在中国人生活中寿终正寝了。户外洗衣裳的人群看不见了,因为有了更便 捷的洗衣机。河滩淘米洗菜也没有人了,因为河床的水几近干涸,即使有水,也脏黑不堪啦!于是晨曦中,老街上各家各户门前“通通”响的马桶声音作为江南市井古老必要的一份景致,从人们眼前永远地消逝了。我和英子相爱同居,看到的几乎是它最后的尾声了。
我格外怀念井台上“乒乒乓乓”,马桶掷地的声音,洗衣盆、白铁皮铅桶和搓衣板的声音。那就是我青年时代的恋情,我的恋人身体的一部分,隔着三层楼的距离,我们家那只白色搪瓷盆轻放在水泥井台边的声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