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井绳,搓衣板,你见过冬天的搓衣板在户外被冻了一层冰时候的模样吗?那就是旧时冬天的写照,你知道弄堂四通八达多么悠闲自在,这表明中国人曲折委婉的人际关系。弄堂是一种日常的修辞,几乎穷尽了汉语的各种表现手法形式,例如假托、隐喻、关联句、承上启下。这是一种日常的语汇,我和英子的耳朵都最后一次听见了它在说“爱”。那旧时代街巷的喃喃自语,它也许从多年的噩梦中蓦然惊醒……。我们成了古代建筑最后一批秘密的聆听者。
落雨,风吹来潇潇春雨的水气味——但是附近新建了一个工地,正在造一幢大楼,这就好比空气清澈的湖面上漂来一小团油污……
天热。有时我们躺在同一张床上,都竭力避开彼此的身子相碰。我俩头对脚,脚对着头躺下,每人手捧一本书。夏天的晚上早早就躲进了蚊帐。那样的话我们早早就洗过澡了。我是到长江里游泳,她自己在家用浴盒洗澡。我从长江边回来照例闻得见家中水泥地上烘烘热的湿水气。电灯要到很晚开出来,她一个人在黑沉沉的房子里洗澡,只裸身穿一件睡衣似的连衣裙,胸前的奶子胖乎乎的,她有时像个吃得过饱而恍惚迟钝的小女孩。这会儿正偏着头走到阳台门框边上去梳头。我进房门,她把身子转过来,继续梳头,看起来刚从浴盆里出来。我喜欢她那副呆滞、无所用心的表情,爱和情欲仿佛在她肚子里鼓涨着,既像小女孩,又像个孕妇,一种不知所以然的孤单。倒洗浴水是我的事情。那么大圆的塑料盆,端起来正好从门框里穿过。因为刚从江水里起来,我的身子凉凉的。坐在阳台上,泡一杯茶,拿过吉他来弹,也只能稍许不起劲地拨弄几下,否则你要认真弹奏,很快又是一身汗,而且还有蚊子咬。英子经常坐在阳台另一头,用蒲扇帮我扇风,赶蚊子,她坐下来乘凉的姿式也很特别,腰挺直,眼睛亮亮的,脸上没有笑容。
她不大唱歌,也许爱听别人唱,但就是自己不大唱,难得开起口唱,唱歌的声音和味道都像儿歌,能把很苍凉的老歌也唱成听起来像催眠的儿歌。她有童声,咬音似乎还不大准,跟严红在这一点上有着惊人的相似。严红也是把很多流行歌、民歌全唱成儿歌——有时候,介于儿歌和宗教歌曲之间,我的意思是说,那种教堂里集体咏唱的唱诗班声音,声音稚气——再加上态度虔诚……
我想,这是好女人的一个特征,极其隐秘的特征。
她很少有笑着瞎唱唱的辰光,一旦这样子了,她就推诿,认为任何一个人都会比她更胜任。碰上只有俩个人一起,比如坐在阳台上,她就只好一副既兴奋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3页 / 共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