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这一刻。我站起来,伸手不断地抹眼泪,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些,我想主动帮妈妈倒杯水,这些年来,我甚至连这样的小事都没有为她做过。
刚把水放在妈妈床头,响起了敲门声,爸爸打开门,闪进来几个陌生人。听着称呼,我才知道是几个我从没见过,不知道哪儿钻出来的舅舅、姨妈,他们一个个灰头土脸,背着大大的行李飞冲进门,迅速落地,仿佛落地时砸伤了骨头,他们疼痛得发出惨绝人寰的嚎叫声。这群黑衣黑裤脸色黑沉的人们,就这么驻扎在我家了,他们吃饱了就哭,哭完了再吃,吃完了再哭,窝在房间里,好像只有吸收和排泄两个任务。
而爸爸,则不温不火,坐在客厅里,接待客人的吊唁,冷静地和办丧事的各种人打交道。我听到他在电话里向卖墓地的人问价钱,问花圈的摆放,说火葬的时间,说财产的分割,说用钱来表现孝道,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客厅像是与房间隔绝的两个世界。房间是受伤动物的疗养院,回响着嚎叫和哭泣。客厅是经济社会的展示厅,充满了交际和金钱的气味。有时,我在房间呆久了,就会觉得爸爸其实比那群人更枯燥,更寂寞,就跑出去和爸爸坐在一起。我们大眼瞪小眼地望着,没什么表情,也没有话说。我是一直发呆,有人来了,看着爸爸迎上前去,接过东西,寒暄几句,人们哭丧着脸表示节哀顺变,爸爸冷静点头表示同意。
晚上睡觉都很晚,因为一堆人要吃吃喝喝,要洗澡睡觉,不管是吃饭还是睡觉,都得排队。不到一天,我就极其厌倦。躺在床上,我闭着眼睛想,我觉得我的厌倦和爱无关。我爱我的外公,可是我厌倦这样的接待、哭嚎。我需要的是,安静,安静,安静,再安静。让我清楚地知道,外公真的不在了。他离开了我们,变得不可触摸,不可感知。我们对他的新生活一无所知,不知他幸福与否。于是,我们悲伤。
但我没有这样的机会安静地接受他的死亡,安静地想想失去外公对我的意义。各路亲戚朋友、爸爸的部下、妈妈的同事车水马龙地赶来,一拨又一拨人,厅里堆满了面料和鲜花,还有一堆堆干燥的糕点。有时来的人可能比较重要,悲恸得几乎挪不动身体的妈妈也出于礼貌爬下床,而别人的客气话总是引起她新的悲伤,她哭得那么奋力,我总担心她会哭昏死过去,于是希望有人能一脚把这群客人踢出家门。可是,我实际上却只是无动于衷地看着他们交谈,极其无聊地左思右想。我有时会想,妈妈或许跟我一样,有严重的恋父情结。但是只有天知道。她从没有把她的想法告诉我。
外婆去世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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