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靠山东省近。
小桂妈套上驴,推做这种煎饼的麦糊。现在村上有电磨,柴油机磨,人们图省事,大多提了麦子去那里加工。小桂妈说电磨不好,推出来的煎饼不香——上了年纪的人总认为传统的东西最好。她娴熟地往磨眼里喂着麦子,时不时拿个软软的树条子在驴身上轻轻地抽一下。
那头驴戴着“驴蒙眼”,用麦杆编的,仿佛跳艳舞的女人戴的织金胸罩。驴为什么非要戴上这个东西呢?也许是防止它偷嘴,也许是怕它头晕——驴会头晕吗?大约不会吧?从没听说过。可是也难说,谁又说过驴不会头晕呢?它也是一条生命啊!
她早支好了鏊子,叫小桂烙煎饼。小桂哪里会烙啊,这可不是个容易的活,现在的年轻人有几个会做?小桂妈逼小桂学,这是她们当初做姑娘时一项必会的技能。可以没有嫁妆,但是不会烙煎饼的媳妇谁要?她把这危险又说给小桂听,小桂说:“没人要正好,我就想着没人要呢!”小桂妈骂:“你要作死!没人要还不把我愁死?就算我替你烙,我现在六十了,能替你几年?”把小桂赶到厨房里去。小桂在鏊旁叫苦连天,小桂妈一边喂麦子一边遥控她,怎么凑火,怎么赶糊子,娘儿俩唧唧歪歪,左邻右舍都听得见。
春叶、春柳、采菱、采芝都去了,小桂妈大喜,“春叶,你快教小桂,这丫头笨死了!”春叶道:“我也不会。”小桂在鏊旁,坐着一个极矮的凳子,身后麦草成堆,面前青烟弥漫,她薰得眼睛都红了,左一把鼻涕右一把泪的,只顾拿毛巾抹着。她也叫:“春叶!采菱!来帮帮我!”春叶迟疑了一下,过去帮她。小桂没命逃出来。她妈没好气道:“把驴牵出去!”——推好了。
春叶也不会弄这个,现在赶鸭子上架,舀一勺面糊放在鏊子上,吱!腾起一阵蒸汽。她拿个竹片子赶着,赶得东一片西一片,像哪个国家的版图,完全不成形状。小桂妈进来一看,知道也是个拙手,就说:“这么大姑娘了,怎么也不学,以后吃什么呀?”春叶道:“我吃馒头。”小桂妈问:“你会蒸馒头?”春叶又改口:“那我吃米饭,以后找个种水稻的地方,就不用吃这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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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小桂俯来门口,“那正好把你介绍给我表哥!”春叶撕下“版图”,凑一把草,烙第二张,满脸紧张地盯着,百忙之中回道:“小强?太矮了,两个人走一起不配。”小桂